【现代艺术150年】原始主义:野兽派与原始的呐喊

令人难以置信地,原始主义艺术贯穿了整个现代艺术的历史。这是一个隐含帝国主义色彩的词汇,西欧的“文明”人充满优越感地用这个词汇描述非洲、南美、澳洲以及南太平洋的“野蛮部落”的艺术。从这些没有经过悉心雕琢的艺术品中,西方的艺术家们逐渐产生了“高贵野蛮人”的概念。这种返璞归真的创作策略,直接影响了世纪末的那场国际装饰性艺术运动。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是这场运动中最广为人知的艺术家。他的画作《吻》中充满着二维性和对时间的模糊性,这幅画作没有任何的自然或者文化的依凭,而是纯粹地彰显爱人相吻的时刻,这一切使得这幅画作如同原本绘画在山洞的岩壁上。装饰有金色马赛克的金色长袍,几何图案的金色连衣裙,看起来像光彩熠熠的史前化石,置身于古铜色的完美背景中。

显然克里姆特的绘画带有原始主义的神秘气息,但是他的作品相比于巴黎的先锋派们,仍然要优雅和雕琢得多。这些巴黎的年轻艺术家在接触了西非的原始雕刻之后,他们怀着一个浪漫的想法:“原始艺术”是从未受西方物质主义玷污的纯粹灵魂,这些灵魂中仍然具有直抵内心的童真般的自我,创造出天真且真实的作品。

弗拉芒克是一位非洲雕塑的热爱者,马蒂斯和德兰在弗拉芒克的雕塑中,体会到了西方艺术里面缺失的自由–这三位艺术家共同组成了野兽派艺术的先声。德兰的《科利乌尔港的船》抓住了港口的核心特征,把自然的色彩、透视和现实主义都摈弃了。他将沙子描绘成燃烧的红色,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海洋只是用几笔简略的蓝色和绿色横线代替。他对细节的关注比莫奈和俢拉更加少,以至于海洋就如同一片马赛克地板。但是,德兰却牢牢抓住了港口的炎热、质朴、简单、生动。他像诗人一样运用色彩,直达事物的本质。

弗拉芒克的《布吉瓦尔的餐馆》将色彩强度调整到了极值。把原本宁静的环境变成了扎染布料上的一个幻象。弗拉芒克直接从颜料罐里面挤出颜料,不经过调色,就直接把色彩涂抹在画布上,用极端的颜色表现出极端的感受。“我本能的转化我所看到的,不用任何方法,这种传达真理的方式,具有更多的人情味,而不是艺术性”。

1905年,这三位艺术家带着画作参与了秋季艺术沙龙。不出意外的,颇具影响力的艺术评论家沃克赛尔轻蔑地回答说“这些作品是野兽的作品”。而这个原本贬义的描述又推动了一场新的现代艺术运动。对于仍然妥协于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艺术界来说,野兽派的浓重的用色显得过于粗俗和浮华。但是,马蒂斯的作品显然连粗俗和浮华都不搭边。

《戴帽子的妇人》是马蒂斯夫人的身着盛装的半身像。即使是最激进的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画家们也会和这幅作品划清界限,因为这幅作品没有画线,是的,没有画线。马蒂斯将夫人的脸简化成了一个非洲面具的图案,用黄色和绿色的色块将面具填充。背景也几乎不存在在这幅绘画上,几乎只有四五个随意的色块。

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作品已经做出了许多大胆的艺术尝试,但是将这种粗略的色彩施加在一位女士身上,仍然引起了人们的众怒。但是对于马蒂斯而言,他画了他真正看到的东西,而不是被教导应该看到的东西。这个现实生活中矜持的男人,用一场活泼的色彩盛宴透露着对夫人的爱恋。如同塞尚一样,他在脑海中对客观事物进行了重组,寻找到最有张力的部分和特征,再以主观的方式体现出来,从而产生一种直达内心的效果。

绘制在2.4米*1.8米巨幅画布上的《生之欢乐》是典型的野兽派作品。这幅画基于经典的田园画的场景,营造了充满享乐之欢愉的作品。人们在阳光的沐浴下,闲适地躺坐于草坪上游戏、做爱、舞蹈。马蒂斯呈现了一个糖果色的视觉镜像,其中粗略勾画的古怪人物十分突出。他笔下那种轻松、优雅和流畅的线条,暗示了作者已经走向了创作巅峰期。

在塞尚去世之后,只有一位年轻的艺术家能够与马蒂斯争夺“在世的最伟大的艺术家”的美誉,他就是巴勃罗毕加索。当毕加索看到马蒂斯的《戴帽子的妇女》时,他回应了一幅《格特鲁德.斯泰因肖像》,毕加索采用了柔和的棕色系,而不是马蒂斯的绿色和红色,显得更加严肃和永恒。马蒂斯的作品体现了现代生活的活力和速度,毕加索则反映了支撑这种生活的上层建筑;前者是不假思索的情感倾斜,后者则是深思熟虑的思虑。前者是自由的爵士乐,而后者是正式的音乐会。

艺术史上有许多号称“大爆炸”的时刻,而毕加索与原始面具雕塑相遇的一刻,完全可以称之为这样的大爆炸时刻。这直接引出了《亚维农的少女》,促成了立体主义的出现,并且转而引领了未来主义和抽象艺术,我们会在下一个章节中仔细介绍立体主义。

在毕加索的艺术群体中,有一位古怪的人物,亨利卢梭。卢梭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收税员,他并不是一位从年轻时开始绘画的专业艺术家,而是一位半途出家的爱好者。但是他技巧和知识上的缺乏,却反而促成了一种极其与众不同的风格。他的画就如同孩子书里面那种简单图案一样,同时又具备日本木版画二维图像的明晰。

1905年他以作品《饿狮猛扑羚羊》参加了享有盛名的秋季沙龙。就技巧而言,他的画作依然拙劣,画面中央一只食肉动物将不幸的牺牲品扑倒在地,周围满是茂盛的丛林,里面长满了具有异国风情的叶子。这幅作品具备着一种奇怪的疏离感和陌生感,画面中流露出的稚嫩的天真令毕加索无比痴迷,认为这幅画作进入了超自然的领域,仿佛一条直达冥界的通道。

卢梭在1895年创作的《一个女人的肖像》,具备一种超前的超现实主义色彩,它梦一般的氛围使得周边的一切都显得诡异起来。这位严肃的中年女士,目光冷冷地穿过了所有观众肩膀的上方,中景里,一只鸟儿在空中飞,看起来竟像是要直直的撞上女士的太阳穴一样,这也是由于卢梭的画作缺乏透视感所导致的。毕加索十分看重这幅画作,他曾经说过“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学习拉斐尔的绘画,却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学习像孩子一样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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