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艺术150年】塞尚：吾人之父

塞尚是后印象派四位大家中的最后一位，也是衔接立体主义和抽象主义的一位。他决心搞清楚如何才能分毫不差地反映创作对象：既不是印象派画作中费事的瞬间，也不是照片那样“一景应众人”的精确，而是对主体进行严密观察后把它真实反映出来的精确。

当我们在观察自然的景物时，自然地，我们会私下活动：伸长脖子、歪向一边、前倾、站直… 显然，我们在尽可能地用多个视角观察，并且形成一个整体的映像。然而绝大部分的艺术作品，都借由一个单个的镜头，二维化眼前的景象；这是一种二维的镜头的真实，而不是人类的意识的真实。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塞尚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有苹果和桃子的静物》是塞尚典型的一幅静物作品，相类似的物品彼此相当地在画面中排列，并由艺术家以双视角的方式进行观察。这幅图中塞尚从两个视角画了这只水罐，一个是平视，另一个是从上方俯视瓶颈。同样地，画家让原本水平桌面以20度的倾角向观众倾斜，以容纳更多的物体。这种对视角的二次加工与组合利用，呈现出了一种不同角度的综合体；他牺牲了构成三维感的完美透视，以体现某种绘画的主体与目的。

对色彩的运用也值得观者仔细体会。黄色和蓝色是色轮中相对的两端，在同一个局部同时使用这两种颜色容易形成刺眼的画面。但是塞上对此却应用得很好，大片蓝黄色的布料，花瓶上精致的蓝色装饰，花瓶一侧的黄色苹果，甚至在桌面上也增加了少量的蓝色。这些恰到好处的对比色使得作品更加鲜明，散发着丰满之感。

塞尚在这幅静物画中将迥然不同的色彩和视角组合成了一个符合期望的有机整体。这种技法和技巧构成了立体主义、未来主义、构成主义和装饰主义的先声。而塞尚的另一发现，则将艺术推进到了极具争议的抽象艺术的范畴。

当后印象派们的画家都陷于简明而直接的印象派绘画时，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加以突破。俢拉选择了科学秩序的色彩，高更选择了象征隐喻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梵高选择了扭曲与变形客观事物，而塞尚则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即将古典大师的严肃性和结构性与印象派直面自然的绘画主体结合在一起。

塞尚的《圣维克多山》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他没有按精确的透视法来画圣维克多山，而是将其拉近，以表明这座山在画面中的威风凛凛。冷色调的山峰，在柔和的暖色调田野衬托下，体现出坚实的物理硬度。他画的仍然是自然，但不是完美透视的真实自然，也不是烟雾光线笼罩下的刹那自然，而是将自然中的物体结构化重组之后的自然。高耸的山峰是一个圆锥体，巨大的岩石从外形看就是一个皮球，房屋则是棕色的盒子… 种种几何体在塞尚的脑子里重新组合，从而完成一个全新的画面。

把视觉细节缩减成集合物体，塞尚引以为豪的分析方法在25年后导致的逻辑结果，就是完全抽象主义。对一些人来说，黄色的圆圈代表太阳，蓝色的方框代表大海；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些物体毫无意义。

塞尚的探索依然没有止步，在《圣维克多山》中他用天地，高架桥，屋顶，搭建了若干个水平线组成的框架，并通过画面左侧纵向的树干维持三维的纵深感。如果我们挪去纵向的树干，就感觉到三维空间感的消失。这种棱角分明的网格结构已经叩响了现代主义的大门。

在塞尚在去世之前，隐居于普罗旺斯的他已经被巴黎艺术圈所神话了。他从来不需要向巴黎推销画作，也不在意卖画的营收，虽然每一幅画都卖得不错。他被称为巴黎先锋派的铁手卢克：他话说的越少，表达得就越多。那个叫做毕加索的西班牙年轻天才如此被他吸引，“塞上才是我唯一的大师”。一群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开始从浅薄的艺术创作中醒悟过来，将古典大师的精准结构融入在了先锋创作中。